读《纪念刘和珍君》有感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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2022-03-22 12:38:39

Personal

(语文作业) (看着空荡荡的思辨本,我正有写一点东西的必要了) ------------ 鲁迅先生的著作,说来惭愧,我读得并不多的。 先生写了他记忆中的刘和珍君,一个中国女青年的形象,读来令人久久难以忘怀: > **她却常常微笑着,态度很温和。** 这样的描写是极平常的,却反复了好几次。学生时代的天真、浪漫、理想与热情,有一多半要由这微笑占去了。在朴实的暖洋洋的微笑之下,人间的一切忧虑都显得遥远。然而写到“无端在府门前喋血”,我才看出来,乱世的善与恶,纯洁与卑劣,竟离得那样近,世道真如泥淖,一滩致命的污泥。一串冷冰冰的遇难数字是激发不起人们的联想的,但当加害的棍棒临到这年轻的微笑上的时候,我无法不动容。 先生一开始也只将刘和珍君看作一个学生,可以畅谈理想,可以有师生间的温情:“**刘和珍生前就很爱看先生的文章……在这样的生活艰难中,毅然预定了《莽原》全年的就有她。**”她也有着青春的日常吧,有几个要好的女生,手挽着手并排在北京的街道上走着,东南西北无所不谈,还可以笑得前仰后合——每天都可以。如果骑着自行车去买新书的话,想到书里的内容,不由得蹬快了一点……恕我不能继续想下去。然而我还是读到“**率领男女武将,强拖出校……不为势利所屈,反抗一广有羽翼的校长**”,看来象牙塔上也免不了投下些时代的阴影。今天的校门,迈入是青春,迈出是世界和理想;可对她来说,门内盘踞着呛人的专制,门外不远处埋伏着死亡。然而她还是这样热情而忙忙碌碌地生活着,直到那一天。 刘和珍君不幸遇害之后,先生深觉她,她们,承担了本不应由她们承担的命运。她毕竟只是个青年学生啊,于是写到: > **学生云者,我向来这样想,这样说,现在却觉得有些踌躇了,我应该对她奉献我的悲哀与尊敬。她不是“苟活到现在的我”的学生,是为了中国而死的中国的青年。** ------------ 还有这一段,是我第一处读不清楚的地方,细细看过几遍之后,为之震撼: > **我将深味这非人间的浓黑的悲凉;以我的最大哀痛显示于非人间,使它们快意于我的苦痛,就将这作为后死者的菲薄的祭品,奉献于逝者的灵前。** 中外的吃人者在黑暗里狂笑了,独行的清醒者的默哀,旷代的全智者的悲痛,此刻却有了格外的力量。让他们疯去罢!先生在一旁侧立着,冷眼略一睥睨,就看穿了那阴险的嘴脸,虚妄的舞蹈,看到了他们的崩溃与灭亡。刘和珍君,中国的青年,代代的革命斗士,他们在这世上奔走之时,不也看见了么?我读到“**奉献**”,又仿佛亲眼见他伟岸地仰起头,把双手托举得很高了,托着什么呢?是未来中国的希望。 然而吃人者不仅是笑笑而已,还有无数的所谓“学者文人”,披着文明的皮,来挑斗,不,来围攻,一支支笔就像枪林那样围住了先生,里面流着什么墨?历史的残页上,有些笔迹黑得分明,为了揭破;有些笔迹黑得乌沉,为了抹杀。课本上是不会收录他的论敌的“著作”的,仿佛先生一个人在唱独角戏,然而在那段日子里,多少的脏水铺天盖地地向他泼来!多少伟大就毁在这蚊蝇滋扰之中?即使不受内外伤,在纠缠之下,也止步不前了罢。然而先生的步伐迈得很大,很爽快,很坚决,只是轻松地迈过去。他也不辞亲自下场与“流言家”论辩,唇枪舌剑,总能全身而返,话里话外的神采,总是那样鲜活,很令我安心。 ------------ 先生在行文时颇是吞吐了几回的,下面这些话,就出现了好几次。 > **我正有写一点东西的必要了。……我还有什么话可说呢?……但是,我还有要说的话。** 何以说不出话呢? 一是眼前的现实太过残酷。“**当局者竟会这样地凶残,流言家竟至如此之下劣**”,而广大的中国,此时又普遍地麻木着,不久就要将牺牲忘却,只得叹谓:“**有限的几个生命,在中国是不算什么的**”。民族的血债,用世上最精巧的笔墨也写不出那种力度。若要在沉痛的碑前卖弄文字,只会是一种不敬。因此,只好垂首沉默。 二是革命任重道远,前途未卜。眼下还有斗志,黑暗要持续多久?十年?二十年?五十年?没人知道。自己在那时还有没有力气战斗?先生也不知道。所以“**偷生**”、“**苟活**”之谓者,他对未来的担忧是无法消除的,这正是他的使命所在。“微茫的希望”确乎就在眼前,而通往黎明的道路,又怎样走呢?说不出来,只能走一步算一步。这是中国的迷茫,迷茫中的失语。 既然如此,又何必开口?那正是因为: > **有一份热,发一分光,就令萤火一般,也可以在黑暗里发一点光,不必等候炬火。此后如竟没有炬火:我便是唯一的光。** 先生以一己之躯肩负起民族的迷茫了,也就为这民族的沉默,注入了一种隐忍的信念。他还要警醒诸位,要在沉默里思考,在沉默里积蓄力量,万不能在沉默里遗忘。他是亲眼见过忘却那腐烂的毒力,以及泪流干了的,死寂的废墟啊。于是便有了那句话: > **沉默呵,沉默呵!不在沉默中爆发,就在沉默中灭亡。** ------------ 终于,种种美丑善恶在先生的笔下碰在一起了: > **当三个女子从容地转辗于文明人所发明的枪弹的攒射中的时候,这是怎样的一个惊心动魄的伟大呵!中国军人的屠戮妇婴的伟绩,八国联军的惩创学生的武功,不幸全被这几缕血痕抹杀了。** 辛辣,辛酸,满纸荒唐!从前读先生的文章,总以为太刻薄,太硬,读不通顺。现在我有些爱看先生骂人了,骂得到位,骂得痛快,看来很解气。一连串的反语里头,只有给中国女子的“**伟大**”是真的,何其珍贵,又何其悲凉。“**这是怎样的哀痛者和幸福者?**” 我窃以为先生写讽刺的时候最像是一个文学家,这是他让清醒的洞察,精妙的文字,斗士的本色重叠在一起的一瞬。 ------------ 人,不仅远渡重洋来奴役一个民族,更以同胞的鲜血来宴乐邀功。同样是人,怎么会这样?呜呼!无法可想。先生是不会像希腊人那样,去探求所谓人性与世界的矛盾,悲剧的美,他从不歌颂绝望,只愿化身一柄利剑,将之尽数斩断。如果可以,也为新生的中国,留下些东西,给后来人看。 这世上真荒唐,但真的猛士,将更奋然而前行。 铁屋还没有打破,但中国的万千青年,已经醒了,站起来了。 任你是天王老子的铁屋金牢,文明脚踝上重重的奴役的锁链,也要叫他颤三颤!不仅要颤抖,不仅要恐惧,还要在恐惧里绝灭。新世界再造之时,劳请旧地狱的阎罗,将这古董一并收了去罢。我想后来的年轻人,不会有这怀古的兴趣,眼不见为是。 今日这些文字又算什么呢?倘若先生得见,不过是年轻人的一把腻耳的抒情调罢了,认真讨论起来,怕还是入不得眼。先生是战斗的,他对中国的深情,比我强烈百倍,是在火里锻成的。然而他又常常地隐晦,甚至于沉默,在沉默中疾呼,又在疾呼中沉默。先生的深沉、威严、冷静、锐利,和那风趣的、超常健全的灵魂,如今我只有一个词与之相配:肃然起敬。 (本来我写东西是极少用感叹号的,也许五篇才用一个,写到这里,实在不能再平着说话了,一篇用了五个)