[读者来信] 致爱丽丝
该文章其实不好分类，如果硬要分类，可以算作是“试探性文本”。本文在说些什么、想要揭露些什么、又想要隐藏些什么，虽然作者自然是有定数的，但对于每个读者而言，这些问题的答案便跟作者毫无关系了。
这次的文本是老友间的最后一封信。至于想表达什么、是否来源于生活，作者（我）选择三缄其口。如果你能读完，我将会感到十分荣幸。
概括来讲呢，可以认为是一对多年老友因为某些原因分道扬镳的景况。但由于是读者来信，所以除了这封信的作者之外的人，从头读这封信自然是会一头雾水啦（笑）。
（深夜电台，响着一些曼妙的音乐）
这次我们选择的，是一封致爱丽丝的信件。署名是“一位老友”。
Dear Alice，
展信悦。
上一次给你写信，还是三年前。这一次写，恐怕会是最后一封了。
回看这一切，我对你是什么印象呢？真诚、热情、看待事情总会有自己的思考。剩下的优点当然也很多啦，但撇开这些，可能就是皮肤总是比别人白一号之类的了。
我一直觉得三年前的你，总是温柔而善良。
谁也无法否认，我过去十年最好的朋友就是你了。我其实无比怀念。我怀念三年前我们间牢不可摧的友情，从平时的鸡毛蒜皮到我未来想做的事，从书信到 Tel，那时我总是跟你聊的最多。
我确实怀念，但不能不承认：
有些东西，是会变的。
……
说回今天的事情吧。下午发生的一切事端，根本上还是我的问题。我无耻、有病——我是承认的。因为就算不全是，那些话也是我的真实想法之一。我切切实实地伤害了 Carol，我是个人渣，我承认。在这之后我尝试请求了许多人的帮助，比如晚上去问了 Daniel，问了 Eason，问了 Frank，问了 Glue，甚至去问了三年前与你们要好的几乎所有人。我尝试问他们有没有 Carol 的电话号码，想要在电话里亲口与她道歉——但并不走得通。
我知道，有些事情是无法挽回的。我只能说，我尽力了。
我一直是个以自我为中心的人。就算今天不伤害 Carol，未来某天了可能也会重蹈覆辙。加缪口中的“历史总是在不断重演自己”，或许就是这个意思吧？三年前我意气用事伤害了她，三年之后，我用几乎同样的方式再次伤害了她。这只能说，是我的自私从没变过。我很明白这是我需要解决，但一直没有解决的问题。
但我其实不明白，为什么你要这么做呢？
换句话说，我不明白，为什么你一定要把所有的聊天记录都转给她看，又或者，为什么你要精心挑选了其中我最能伤害 Carol 的给她看呢？
在你把记载有我全部“劣迹”的聊天记录转发给 Carol 之后，我去找你理论，或者说得难听点，我去骂你——我无法理解你的行为，你仿佛和三年前不是同一个人——之后你迅速地删除了我的所有联系方式。我们俩自此，除了记忆中一些模糊的片段，再也无法证明对方和自己曾有过什么关系。
有些事情其实是很难讲的。我能窥探出你这么做有很大一部分是 emotional 的因素。但我觉得这都不足够。因为有些事情，即使是外界因素或情绪因素再作祟，也不会发生。
站在你和 Carol 的角度看，身为和 Carol 无话不谈的闺蜜的你，做的一定正确且符合道义。但是站在我和你的角度看，这一切又是那么荒唐。我原本十分愤怒和不解，为什么我一直信任的你，会做出这种事，但如果换个角度想，一切都似乎说得通了：
其实我早已不算是你的朋友了，对吗？
……
我非常不愿意得出这个结论，但实际确实如此。
感情是是会冲淡、并消亡的。三年来，我们似乎只见过一两次面；三年前，我冲动之下向你说的话，虽然你事后仅是跟我说你很费解，并且最终我们也“和好如初”了，但我知道那是一种伤害。
但这似乎仍然不足够。因为我坚信我们之间坚定的友谊会扛过这一切。所以，如果真要找到什么理由，我更倾向于认为这是客观存在的某种规律——
任何感情都是有保鲜期的。
人是会变的。我们经历了截然不同的三年、结交了不同的人。或许从某一刻开始，原本步调一致的我们，已经走上了岔路口，并渐行渐远。
你要奔赴的地方，我看不到了，甚至无法去揣测；你变了，但我没法评判，你究竟是变得好还是坏——我只能说你变得陌生了；我只能说，我不能遏制我对你种种行为的厌恶与憎恨。
你对我，是否也有这种感觉？应该是有的吧。至少现在，我的形象在你眼里，应当是比三年前的我矮小了无数个数量级的。这我知道。
我感到无力。走到这一步，我自己犯的蠢是重要因素，可以供我余生来尽情地后悔，但有些东西我却是回天乏力的。我们都有属于我们的生长曲线，而这两条曲线如果最终选择不再有交集，我便没有能力去改变这一切。
你生活中的我，终于切切实实地，不再扮演任何重要的正面角色，也不再能帮你解决任何问题。我不再能理解你，不理解你为何要毫不留情地丢弃我对你的信任。你可以讲理，我也可以讲理，但是我们的“理”是不通的，我们已经无法理解对方了——
我们已经不再同频，我们生活的空间已经不再属于一个维度。
这就好比，原本有两个只会说汉语的好朋友。突然有一天，一个人变得只会说法语、不会说汉语了。两个好朋友无法再有效地交流——
有人会问，为什么不让另一个人学会法语，或者让这个人学会汉语呢？
当然可以，但是学一门语言的时间成本太大了；或者更进一步，倘若有什么方法能让这两个人互相理解，这种方法一定需要两个人同时、或者其中一个人去花费大量的精力。
这就好比现在的我们，我们一定可以再回到与当时无比相似的同一频率上，但是我们都不再有精力去这么做了。前路太长、事情太多、任务太重，我们都不可能会有这种时间去重新谅解对方了。
“相濡以沫，不如相忘于江湖”，我现在才明白，这句话所描述的意象，是怎样的开阔与无奈。
如果我们是两条鱼，本来就要奔赴到不同的江河湖海，那么我们与其现在彼此忍让迁就，不如好好告别，奔向未来。
是时候说再见了。
再见对我来说，似乎并不容易。我们一起走过的十年，对我来说其实是不得志的灰暗回忆。如果说一定有什么发光的东西，那你必然是其中之一——
因为，除了你，从来没有一个人，愿意花一整天为我的生日去画一张极富寓意的画并送给我；没有人愿意在每一个忙碌的时刻回我的信，没有人愿意听我整天唠叨一些不切实际的对未来的空想。
我下午是那么愤怒，但这种愤怒，却只能倾泻在虚空里，因为我无法真真正正地迁怒于你：你过去的影子，在我印象里是那么可爱而可敬。那些我们悄悄说过的话、讨论过的问题、描绘过的未来，此刻正在我的脑海里不断地盘旋翻飞，而我无可奈何，只能让他们放空在凌乱的风里。
我感谢你，或许之后会比今天更加感谢你，因为你带给我的友谊是那么纯粹珍贵，而这种无价的感情，在我今后的人生里一定会越来越罕见。未来我一定会无数次铭记这些、无数次向别人炫耀：我曾经有过一段温柔而可爱的友谊。虽然最终没能走下去，但中间的每一步，都值得我大书特书。
就这样吧。我不知你是否有耐心完整地看完了以上我在夜幕降临后的胡言乱语。
我只想说，我曾经如此“爱”你。但这种“爱”不关乎风月，不包含任何占有和情欲，但也不只是简单的友爱与关爱——或许是家人的感觉吧。你曾经带给我的一切，是那么的宝贵且不可复制——在我脑海里，过去十年的记忆长河里那些可圈可点的闪光里，总有你的身影。
就这样吧，那就未来见，好吗？我不知道我们会在哪里相见，但我相信会有一天，种种机缘巧合的拼凑会允许我们相遇。我们可以不再纠结与彼此是否同频，可以对现在的这些矛盾问题一笑置之，可以推心置腹地笑谈生活的无奈与欢喜。那里才会是真正的终点，而现在的我们，只能分道扬镳，只能各自坚定地向着我们自己的人生一点一点地航行。
所以，就这样吧。人生总是充满遗憾，但也只有遗憾会在记忆中烙下深刻的印迹。再见了，Alice！
未来的某一天，我会再次尝试在风里呼喊，你又可否听到风声？——
我只知道那里面，应尽是属于未来的声音。
Yours Genuinely, Bob
8/8/2021 Night.