我们的雨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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2022-03-13 13:03:07

Personal

改了改打算投给文学社,兄弟们祝我好运(过了三月征文 - ## 一 在大人的世界里,摩天大楼重构了空间也折叠了时间。上班时可见积云,下班时只见泥泞,也许是云径直跌散在街道上,之间本没有雨。水泥森林从未公然下雨,雨隐没在城市的褶皱里。 人们真正遇见雨,是在某个归家的傍晚。街道闪着水光,车轮漉漉地滚动着,此近彼远,“唰唰”声如同海浪的涨落。人们会静静地听许多次,因它代表一种踏实的等待。多年前,旧水乡也正是这样听橹声,望归人,夜夜如此。水,曾是这片土地的脉络,当千里烟波化形为雨,是否留有前世的记忆? 车站里,一位中年人的手机响了,他忙把大黑伞倒换到左手,右手在口袋里掏摸着。接通电话,黯淡的人群中,白光独照亮他的脸颊。 “啊,今天又下雨喽。我在路上了,晚一点回,你们先吃。好好,你们先吃,嗯……” 他的话不大声,很简练,往往是一两句就将要说的事讲清,却又额外重复几回,或顿上一会,并不挂断。这赘絮的语言是一种无可替代的表达。 卖水果的阿婆坐在无雨的台阶上,她的三轮车歇在一旁。偶然有行人来,她并不招呼,于是那人自顾自地挑选着,把圆圆的橙子在粉灯下转了个遍。不知她的家在哪,也许就在这巷子里,也许在要蹬半小时三轮的市郊。 街角有一家报刊亭,若里头亮着灯,照着光鲜的各类书报,其中流出一些暖色,镀亮了斜斜的雨丝,又映在积水的石砖地上,那一定很美。可惜,其时大多已经关张,拉上铁卷帘,只有一二行人在邮绿色的檐下暂避。 乘上了公交车,开开停停,其间的摇曳悠然而略带着些昏沉。雨滴落在窗玻璃上,按着节律汇聚,干涸,流淌,拉出长而渐淡的水痕。雨在写意地画着自己,世界各地,每幅雨窗都被画得极像。此时人们的视线要模糊了,一盏路灯向后晃去,光影斑驳浸着一种不甚真切的人影交错——这便是夏夜骤雨能给乘客留下的唯一印象。 雨模糊了万物的姓名,信风送来的记忆结成生活本身,不可梳离。雨以淡淡的心绪与人厮磨,将一切形象都溶解其中,不留影迹。雨是天地间的一位大琴师,她弹奏时注视世界,而不会是你,然而你总觉得琴声在叙说着自己。雨能让一座骄傲而匆忙的城市陷于半梦半醒,人们会偶遇一种童话般的忧郁,可以浅笑玩味,因它生于你,却又不属于你。 雨悄悄地停了。 暗色的水迹零落不绝,空灵着,片深片浅。在街灯下,亮起一片银白一片金黄,辉煌的繁华,一路延绵至街道尽头。站在人流交汇之地,十字形的天空之下,向西望去,是半个世界的锈色深沉。 无雨的城市,其运行是清晰的。半隐在伞下的面容明晰起来,得以看到每个人的目光。大厦的直角如黑铁般分开天空,人们继续奔波着,灿烂着,疲惫着,挥霍着,按自己的角色前进,并选用一些小小的执着。 城市的符号永不瓦解,只在雨中偶尔淡去。 - ## 二 三年前,石中曾下过一场极大的雨。 先是鼓一阵闷雷,然后暗无天日地下了一整个上午。绿地浸成了湿地,操场淹为了大湖,然后云开日现,真有几分“上下天光,一碧万顷”的感觉。淡灰的地面消失了,几栋教学楼映在湖上,错落有致,一下子变得高挑而年轻。 到了饭点,方才意识到麻烦之大:一楼门外台阶只露出两级,然而共有几级,居然记不清楚。一番周折,总算找出一条水浅的路,有雨靴的抓紧趟过去,余者有的卷起裤管,光脚跟上,有的等同学带拖鞋来营救。到饭堂,雨已经停了一个钟头,门口仍然密匝匝滴溜着一排水,有潇洒如那孙猴,一个猛子扎进去,大部分人则是小心地绕行。 后来竟再没有什么像样的大雨,那日的雨成为了群体记忆,口口相传,津津乐道,经久不衰。时间真神奇,把湿淋淋的狼狈酿化为轻盈的幽默,一笑而过。 也是三年前,临近体育中考,每天必有晚练。跑了两年多,我们已跨越昔日的气喘吁吁,步伐变得从容、自如、畅快淋漓。小雨后,天空中涌着大片大片金焰似的卷云,又映在深色的水洼里,天地都带着雨的印记。我们奔跑着,穿越着,心跳在跃动,风和呼吸盈满清新的雨意。抬起头,不移的天空焕发出名为远方的魔力。越过终点线,我想,我又一次亲身追上了雨。 升上高中后,我正式成为一名竞赛生。每个黄昏,在两处顶楼间穿梭,维系着两种生活,以微量的奔波将思考间隔。 遇到难缠的题,从不习惯静坐,而是在机房里来回走走,或者到走廊上去,向外望。若恰巧下着雨,往往是千折百回地琢磨许久,不得要领,又忽然一道灵光闪过,统统忘了个干净。这时我就干脆专心地看一会雨。 想来校园那头,应该是一节平平无奇的晚自修,我们一边派人把飘起的窗帘摁住,一边趁着纷乱聊着天。淡灰的试卷上,雨下在塔斯马尼亚岛的冬季,我们草草标划出:她乘湿润的西风远道而来。也许她曾认识窗外的这场雨。 记得决赛出发那天,下着雨,我穿行在无人的天桥,风重重关上自习室的门。我与梦想纠缠已久,面向追寻,背对流逝,如一组相望的双塔,天雨的刻痕,同样古老而深沉。行至终章,此一去,诀而不别。很久之后想到,云霭与海洋再一次相遇,就成了雨,看来雨代表着变迁与重逢。于是注定,我要跌跌撞撞地遇见一个新的自己。 我们的步伐和雨点一样,日日夜夜千千万万,落在青春里。 三月不时有雨,忘了带伞的时候,只好头顶着背包,从宿舍一路小跑。跃上教学楼的台阶,才两步停下,擦一擦水。或许这就是生活——时不时成为落汤鸡,却仍旧永远热情饱满。 结伴走在操场上,阵风吹来,我们向前伸手,在掌心里感到一点凉意,于是说: “啊哟,下雨了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