· · 闲话

我从小就认路。听说我两岁的时候,有天中午我爸带着我睡午觉。我爸哄着哄着把自己哄睡着了,我感到无聊,便独自走过了两三条街到了我大孃家里玩。路程大概有一公里,还过了一条马路。对一个两岁的小孩来说这很厉害了,我也庆幸那时候我很幸运,没有被车创死。

后来上了小学,我的认路能力进一步提升了。我很喜欢坐我爸的副驾驶,虽然后来发现未满 14 岁的人不能坐,但有时还是会偷偷坐。这是因为副驾驶可以很清楚地看到走过的所有路。我不知对路线的记忆是以什么样的形式存在我的记忆中的,似乎并不是某种二维的地图,而是很多段回忆。一个岔路口就是三段回忆,关于小时候去学声乐,或是学英语,或是每年在爸妈的结婚纪念日吃西餐。

我的家离成都很近,开车只需要一小时。周末的时候我爸经常会带我去成都科技馆玩,他在四楼的餐厅坐一天,我在科技馆玩一天。去科技馆的路很长,长到我去了十多次都没能记住。我只记得成渝高速两侧有很多土坡和农田,以及经过隧道就意味着到了成都。后来我们不走高速了,因为有一条免费的快速通道修好了。快速通道会经过一家很大的麦当劳。独栋的建筑,还是一家汽车餐厅。我很喜欢在车上直接拿到装着麦香鱼和薯条的袋子的感觉,每次经过我爸都会自动开进这家餐厅。到了成都以后我们要经过几个立交桥,然后到达天府广场。天府广场科技馆门口有一座毛主席的雕像,正对着我们来的方向。当雕像在视野中出现然后慢慢变大,我便知道我到目的地了。

这是我对成都的第一印象,一条自南方到中心的长路。后来我发现它恰好是一号线的路径,再后来这条路修了几百公里,一直修到了德阳,也许几十年后就会修到北极。

我对成都后来的印象基于二号线。我爸发现市中心停车费很贵且不方便,因此我们后来去成都都是将车开到二号线的起点成都行政学院,然后坐地铁去市中心。通常我妈会去荷花池与三圣乡进花,我爸就带着我去科技馆玩。二号线的站名,从成都行政学院到天府广场,我都十分熟悉了。我问过我爸很多关于站名的问题,例如成都为什么也会有东门大桥,牛市口是不是会卖很多牛,以及犀浦会不会真的有犀牛。

我对成都的路线的记忆是什么呢?似乎我只记得地铁的路线图了。小时候是十字的两条线,后来修好了更多的线。在成都的地面走着的记忆我很难回忆起来了,我就像是乘了几个传送门到达一个个家乡没有的地点,然后再坐传送门回到家一样。但呆在成都却不会让我感到陌生,因为所有的地名都在地铁里见过。

我小时候去过的大城市,除去成都以外,大约就只有郑州了。我的姨婆住在郑州,她与我外婆关系很好,但年轻时一个去了郑州发展,另一个留在了四川。我小时候去过一次郑州,那时的记忆十分亲切,因为他们待我很好。听说我喜欢唱歌,还开了十多公里的车带我去 ktv。当时他们说东边不兴唱 K,因此要到西边才能唱到。我因此知道了郑州是一个分东边与西边的城市,与之对应的成都分一环二环和三环,资阳则根本没有这么大,可以用所有街道的名字来描述位置。也许这根本和大小没有关系,只是我对它们的熟悉程度不同,也许本地人会说街道,县城来的人能记得三环,外地来的人就只能分清东西了。 我本以为我很熟悉资阳的每一条路,前些天才发现我其实根本不知道资阳的地图长什么样。最近在家里看了几天才知道东南西北门具体在哪里。关于城市对地图的记忆是什么时候产生的呢?我在重庆待过一段时间,我没有任何重庆地图的影响;南京的也完全没有;所以也许是上大学以后才有的这样的记忆。在此以前我对于所有路线的记忆完全基于画面。

我是否真的不知道资阳的地图呢?在它城里的每个路口,我都能回忆起每条分叉的样子,以及下个路口的样子。但我确实不知道它画出来的样子。我回忆起了很多记忆中类似的事物,就像是我似乎记得我初中最好的朋友曾经历了一些变故,但直到近些日子我初中的老师告诉我我才真正了解到问题的全貌。我真的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吗?我确实陪着他度过了一段艰难的日子,也有在专门照顾他的情绪。再往前的记忆,直到三岁以前,我没有任何称得上是记忆的东西留在脑海里。但当我看到我父母亲人的脸时会感到高兴,这些印象可以称之为回忆吗?

我不需要一个答案,我只是感慨记忆的奇妙。我有个习惯,在一个地方查过导航以后便会直接关掉导航,只记一记要在哪个路口往哪里拐弯。这样我记得了很多的画面,我更喜欢用这些画面组成的记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