乱世记（六）罪恶·正义·背叛

埃里克显然也惊呆了：“法……法提斯，你怎么成了这个样子？” 法提斯瞬间又萎靡不振起来，他双手捂着自己的脸，逐渐泣不成声：“我……我杀了……科林斯……我的兄弟啊！” “这……为什么？”班达克接着发问。 “都是艾达……她跟我说……科林斯……对她……图谋不轨……我……冲昏了头脑……杀了……他……可我……应该……相信他不会做这种事的啊！”法提斯突然大吼起来。 “艾达是谁？”班达克不禁问道。埃里克赶紧捂住班达克的嘴巴：“我看你是喝酒喝多了，艾达自然是上次马车里的那位女士。这有什么好问的？”听到这些的法提斯强装微笑着说：“啊，还是埃里克兄弟聪明。” 接着，他整个地又一次瘫了下来，有气无力地说道：“我的人生算是完了，骑兵队长的活肯定做不下去了，说不定哪天就得上绞刑架。现在的生活，唉！可真是失败啊！我犯了人生中最大一个错误！如果说我活着还有什么意义，恐怕就是期望得到一个赎罪的机会吧。” 沉默，沉默吞噬了这小小酒桌边的三个人，他们各有各的心事。于是谁都默不作声。 埃里克终于先开了口：“这个机会……我也许能够给你。” 听到这话的班达克反应很大：“你小子哪根筋搭错线了，啊？你这家伙自己都保不住，还想干些什么？” “别急，先听我说。”埃里克辩解道。 “班达克，还记得杰尔博格村在我们去之前的遭遇吗？现在卡拉迪亚的各个地方想必都是这样：领主们忙于战争，无暇顾及领地的民众，不法之徒则十分猖獗。我想，我们可以组建一支队伍帮助大家抵抗不法之徒的侵略。法提斯，你能否加入我们，替我们训练一支真正精锐的部队？” “这和那些赏金猎人有什么分别？” “他们是为了钱，我是为了……” “正义。” 法提斯忽然出声了：“埃里克兄弟，我一看到你就知道你身上有一种和别人不一样的东西。我想这就是因为你还不谙世事吧，这个世界……可能不是你想的那么简单。但是……如果你真的是为了正义，我愿意加入你。” 埃里克回头问：“班达克，你呢？” “既然你坚持要这么做，我总是没意见。反正给我的第纳尔总不能拿正义代替吧？” “别开这种玩笑。放心吧，你的第纳尔一个子都不会少！” 埃里克非常兴奋，他问道：“那我们应该先去哪里招兵呢？” 法提斯以问代答：“你有卡拉迪亚地图吗？” “有的。”埃里克急急地上楼去，在包裹里翻找了一气，然后又急急地跑下来。“喏，在这里了。” 法提斯打开卷轴，用手抹平，然后缓缓说道：“现在我们的位置是在拥有最强骑兵的斯瓦迪亚王国，向北就回到你们诺德，向南可以去罗多克，这两个国家的步兵质量都很高；向东北是维基亚，他们的骑兵也不弱，并且弓箭手是大陆最强的；向东是库吉特，虽然库吉特部队以轻骑兵为主，但数量是最多的；最东边是信仰所谓真主的萨兰德人的领地，萨兰德的马穆鲁克是唯一能和我们的斯瓦迪亚骑士抗衡的重骑兵，但请容我说句我自己的意见。”他顿了一下，接着说：“他们其他的士兵单兵素质都堪忧。然而由于那里位置偏僻，其他国家拿他们都没有办法。埃里克，我的意见是先去罗多克组建一支弩兵队伍，这样花费不会太高，并且也有不错的战斗力。” 埃里克托着下巴思考了一会儿，说：“这样吧，先听法提斯的去罗多克。班达克，训练他们的事就交给你了。” 班达克也点头表示赞同，他说：“训练嘛……我搞得定。咱们休息一下就出发吧。” “好！” “走吧，收东西去！” 很快埃里克和班达克都穿戴整齐，背着行囊，到了城门口等待法提斯。埃里克牵着那匹实在舍不得骑的老马，班达克背着自己的宝贝狙击弩。他们等了半天，从正午等到了黄昏，法提斯才骑着一匹黑马姗姗来迟。他只穿着一件短袖袍，腰上佩着一把短剑，以前的全身装束不知去了那里，而且脸上的表情竟然有些沮丧。 显然埃里克和班达克也很惊讶：“你怎么去了这么久？而且你的盔甲和战马呢？” 法提斯跳下马，向两人解释道：“刚刚我一回家就被伯爵的卫兵带走了，伯爵看在我之前的功劳上没有惩罚我，只不过饭碗不出我所料地丢了，那些装备也没收充公了，只留下了这点。” 埃里克笑了一笑：“没事，我们只是担心你因为那事被处决了。现在看来一切都好。装备嘛……嘿嘿……以后战场上多的是。” “那我们就出发吧！”埃里克转过头去，另外两人一骑一走，慢慢跟在他后面。只见一轮夕阳慢慢落下，晚霞撒了一地金光，落在旅行客身上。苏诺的城门逐渐看不到了。 ------ 日瓦车则旁的海寇码头。 “报……报告头领……您说的那个人已经出了我们的人能到的最远范围，没办法再跟踪了！”一个全身锁甲的海寇慌慌张张地跑进大厅，一口大气都还在喘不过来。 “什么？！”，座椅上的头领显然十分惊讶，“快快快，赶紧去找大头领！向他报告这个情况！” 那人终于得着喘气的机会，连喘了几口气之后应道：“头领，我可以查到在那一块的小队，就把任务交给他们吧。” “行！快去！事不宜迟！” 那人转头便跑，但头领又出声补充道：“等等！以我的名义写封信给卡尔瑞斯，看他能不能帮我们保护他。” “这……头领，那家伙杀人不眨眼，就是大头领尚且奈何不了他，我们怎么可能……” “别废话，要你去就去！” “是！是！是！”那人又转头跑了。 ----- 斯瓦迪亚王国与罗多克王国边界，乌克斯豪尔——维鲁加路上。 随着一行人逐渐往南，路变得越来越不好走了，不仅道路条件变差了许多，还有许多坡路，一会上一会下，让他们无暇再观赏路旁绿树成荫的美景。三人都生长在平原，对于山地的路面条件实是没有认识。但法提斯随军来过，班达克行伍出身，对于这种情况早就有了心理准备，因此也不慌不忙。埃里克却对赶路有些厌烦，并且总是感到十分疲惫。于是三人走走停停，三天过去才走到乌城边境。 这天到了正午，火辣的阳光炙烤着大地，路面上甚至被晒得开裂了。一行人满头大汗，实在是精疲力竭。不得已，他们只好找了个树荫浓重的平地，栓了马，坐下来吃中饭。令人沮丧的是，他们之前准备的风干肉已经全部吃完，一点也不剩了。 “又没酒又没肉，我们真是比部队吃得还差！”班达克抱怨起来。 “唉！肉已经吃完了，这有什么办法？至于酒嘛……部队里不也没得喝吗？”法提斯安慰道。 班达克的矛头突然转到了埃里克的身上：“哼！都怪你小子，走得这么慢，要不是你，我们早就到维鲁加了！” “怪我？真是！”埃里克委屈得连话也说不出来了。 “别怪他了，他才刚出来闯多久，这不都正常吗？别为难他啦！”法提斯只好出来打圆场。 班达克也收了气：“好吧！幸好面包买得够多，走个十天半个月也不至于饿肚子。” “等等！”法提斯打断了班达克的抱怨。 班达克起先感到很奇怪，但俯身听了一会儿之后却面带微笑地站了起来。“嘿嘿，小小山贼来帮我们活动筋骨了，大家躲树丛隐蔽！” 埃里克对这两人的对话一窍不通，至于山贼，他连影子也没见到，更是不用再提了。不过他知道队伍里的另外两人比自己有经验得多，就赶紧钻进了树丛。 没过多久，一只箭“唰”地射了过来，直接插进了三人背后的那棵大树当中。班达克摸过去拔了一拔，竟然拔不出来！ “好家伙，看来这帮人来历不小啊……” 话音刚落，对面树林疯狂抖动起来，随之窜出一个满脸胡子拉碴的大约四十多岁的男人。他左手持弓，右手从腰里拔出一把游牧弯刀，机警地观察着环境。三人组趴在灌木丛中大气也不敢出一口，生怕被那人发现。那人左看看右看看，好像并没注意到他们三个人。于是他站在原地不动了。 过了约莫五分钟，一群山贼从男人的身后呼哧呼哧地跑过来。领头的那个生气地大喊大叫：“你这家伙怕不是在耍我们弟兄，刚刚说这里有人，人呢？”那男人听了这句话显然非常生气，反手从背袋里抽出一只箭，拉开弓弦，对那头领说道：“我说这里有人就是有人，这么多屁话干嘛？信不信劳资往你身上一箭射个大窟窿！”那头领忽然一下就怂了，赶紧赔罪道：“那个……大侠……真是对不起……我们走就是了……”接着招呼弟兄们走了。 那男人看山贼们走远了，突然大笑起来，对着灌木丛喊道：“出来吧，我早就看到你们了！你们以为这种埋伏的小伎俩能骗过我？哈哈哈哈！” 正当埃里克准备起身时，班达克扯了扯他，阻止他站起来。边上的法提斯却自己站了起来向男人道谢：“多谢英雄救命之恩！”那人嘴角又扬了起来，微笑着，语气却不甚友善：“我要救的人并不是你，草丛里那个穿链甲的才是你们三个人的头领吧！”埃里克赶忙站起身，顺便拖起了班达克：“晚辈多谢了。”那男人摆摆手：“不用谢我，这是我欠你爹的人情，这下总算还完了。”说话间，他就窜回草丛，瞬间人影就不见了。 埃里克好生奇怪：“什么？我爸的人情？他怎么从来没说过？而且我根本不认识那人啊……” 一阵破空之声突然传来，箭矢稳稳地落在了地下，上面穿着一封信。上书：“你小子看来还不知道你爹的事。看看那面旗帜吧，会有人告诉你的。”署名是卡尔瑞斯。“卡尔瑞斯看来就是那个人的名字了……但他为什么不当面说？真是奇怪……” 怀着这样那样的疑问，埃里克从包裹里取出了装着家族旗帜的木盒。他还在犹豫，因为父亲嘱托他要等自身力量雄厚时再打开它。班达克和法提斯倒是莫名地兴奋，就像知道自己考了满分的学生等着发下来的试卷。 埃里克终于下定了决心。他缓缓地打开了盒子，一面折叠得很工整的旗帜躺在盒子里。那面旗子显得有些陈旧，但黄色的底色仍然鲜艳。埃里克仔细端详这面旗帜，发现上面是黄底黑熊的图案。 一股寒光指向了埃里克的脖颈，他下意识地回过头去，吓了一大跳——那把狙击弩已经上好了弦，轨道上的弩箭指向的正是他自己！ 班达克缓缓地，一字一句地说道：“如果说我之前相信你所说的正义，那么这面旗帜让我不再相信你！”